灰色女人之前言

              文/双儿
    用“灰色”二字来修饰“女人”之后，总觉得有不妥之处。但我确实拟不出其它的题目来。我近日来，相继写了很多的“灰色女人”。是拿着她们的灰色来映衬自己的亮色嘛？不！不！！其实我早就承认，我本身就是个灰色的女人，甚至于是个有些近似黑色的女人。正因如此，我才能，也有权站在她们中间，微笑着她们的微笑，哭泣着她们的哭泣，无可奈何地感受着她们的无可奈何！她们还不至于用幸与不幸来形容，她们的人生色调不是白色的，亦不是黑色的-----
    是的，由于我受生活环境的影响，还有所受教育层次的限制，我的眼界狭隘，走不出小女人的界定，也写不出太深刻的东西来。我行文之初衷本无裹贬之意，只想写出真实的生活。但字里行间也难免流露出我的主观情绪。也许那些“生活”真的触动了我的神经，让我不能自已吧！
    不管怎么说，网络社区是虚拟的，而我呢，确确实实想给朋友们一些真实的东西。真实的谎言也好，谎言的真实也罢，您可以当故事来读。也许这真实的东西不纯美，可能充溢着下里巴人的浊臭。但我愿意以此来衬托你们的阳春白雪似的瑰丽。
    双儿每每不能负荷生活之重压的时候，在阴霾的日子里，就会想起那些现在或是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女伴儿。忆着思着她们的点点滴滴，借以来把遮于眼前的灰色云雾，弥漫于心的黑色烟尘拨弄开来，想再回首看看那条精心选择的已然走过来的小蹊还在不在！
    人的一生在历史长河中，只不过是短暂的瞬间。每个人都只不过是这大千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体。而每个个体，在各自的特定的历史时期，特定的客观环境中，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经历。
    那么，在朋友们读《灰色女人》之前，我也许应该把一些必要的情况作以交待。
    是的，我写的是一群教师。都说教师的职业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但阳光背后呢？你们见过阳光背后的霉斑吗？但愿得不会因为我的一习滥言，而破坏了朋友们心中的早已约定俗成了的某种认识。
    我九四年师范学校毕业后，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国家分配工作的机会，来到了北方一个小城市中。这小城市中，建起的第一所私立学校，就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
    这小城市的民办教育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的初期。私立学校是中国改革开放后，在经济浪潮冲击下的必然产物。对于相对落后于南方的北方小城来说，这私立学校真可算是新生事物了。而民办教育经历了迅速兴起，发展速度趋缓和逐渐成熟的几个过程的同时，也同样使得栖身私立学校的一些教师完成了各自的身心历程的打造。
    这学校实行的是全天24小时封闭式的管理制度。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些和我一样学历不高，家庭环境不是很好，却又对未来生活有着无限憧憬的女孩子。在这块特殊土壤上的女孩子，在没有任何前鉴的情况下，只得顺着自己盲目设定的路径，艰难的走着。有人走上了通途，有人走入了绝境，有人走入了迷雾重重的谷地，也有人不愿再走，痛苦的徘徊着-----
    人们也许只见到她们很阳光的站在讲台上挥洒着才情，而又有谁知道她们背后的辛酸与无奈呢！岁月如刀，当她们青春热情一点一点被消磨，一步一步由女孩子走成为女人的时候，她们，或者说我们就不再拥有亮丽的颜色，而成为了一群灰色的女人！ 
    双儿几次抚键，而真实的生活不成歌咏！述说些什么？泪雨飘飞的我真的歌调难成。这用心码出的文字能给我的心灵带来一丝安抚么？
    双儿真的只能痛苦的眼望着女伴儿《残酷的欲望》难以实现后，而作《灰姑娘的堕落》。双儿也在《艳阳如血》的日子里，观看着《疲惫的跨国婚姻》的演出。更听着那《坐在城墙上观看风景的女人》唱着无语的悲歌-----我的心在哭泣，为这群灰色的女人-----

·                                 灰色女人之（一）     艳阳如血

·                                                                 文/双儿

         那一年，我住在阴暗潮湿的教工宿舍里。夏天，墙上长满绿色的苔藓，冬天，屋顶垂下几寸长的冰凌----
       不知阿华是有意还是无心，当她从教工宿舍里搬走她所有的物品的时候，却落下了一篇纸，丢在我对面的床上。
        这是间只能放下两张单人床的小宿舍，只住着我和阿华两个人。她才搬来几天，因为她以前住别的宿舍。可她匆匆来，又匆匆走了。我们没有过多的交谈，她也没讲她的去处，但我知道，她搬到男朋友家去住了。
        这是一篇日记。是留给我的吗？近时间内，我们之间有很多心照不宣的东西，因为她的男朋友曾经是我的男朋友。
       日记写道：

“和他上床，是我始料不及的，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成为女人很容易，清纯换不来城市居住的绿卡，高傲只能让贫穷打得落花流水----和他，那个我爱过却没上过床的男人，大学校园中卿卿我我了三年，可毕业时他却不能违背父母的安排，城乡差别成为一道高墙，把我们的所有的一切都隔开了。那么，他的软弱是我放弃他并恨他的最好借口。而和他，那个我不爱但却上了床的男人，甚至于我还记不清他的长象，就成了他的女人。他的母亲没撒谎，他们为我安排了一切，我不再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了。那么，他所起到的现实作用是我一定要选择他，并且也一定要爱他的唯一理由。人渴的时候，可以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也可以把眼睛闭上一饮而尽。不都是解渴吗？其结果是一样的。我爱他吗？爱吧！？可我不会给他生孩子。虽然避孕药物使我头晕恶心。但我不会象他妈妈说的那样，结了婚就生孩子。生孩子，那要有怎么样的深厚感情作基础啊！”

看着这篇日记，我并不奇怪，她的想法，并不和我的想法相悖！其实，在我内心当中有一种不能外宣的简单可笑而又真实无比的想法，谁要是能给我一间冬天不冷的房屋，我就嫁给他。只不过，强装的理智，使我竟还不曾选择离开那散发着霉味的宿舍。
    几天后，阿华结婚了。我居然有意的错过了她的婚礼。只是求别人送了贺礼去。其实我知道阿华也并不想让我去。我能想象出阿华婚礼上的情形。一个婷婷玉立，娇柔妩媚的阿华，挽着与自己差不多同高，长着一颗爆牙的但也憨厚可爱的新郎款步走进礼堂。婚礼主持人皆尽侃说之能势，叽哩哇啦的一通乱叫----
        礼堂的两边坐着婆家人和娘家人。婆家人把结婚的喜庆和身处城市的优越感掺和起来，全抹在脸上，借以来掩盖女貌郎不才的尴尬。娘家人的喜庆和乡下人的委琐也融在一起，挂在“涂着太阳色”的脸上，看着这新鲜儿的婚礼表演。阿华一定是满脸幸福的微笑，她要扩张自己的幸福，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幸福-----     
        新婚后的一段时间里，阿华骄傲的快乐着。人有时需要有防护层的。防御着随时随地可以袭来的来自于自己或是他人的“真实”和“不真实”的言语和想法。
        阿华是外语学院毕业的。婚后她变成了工作狂，工作的热情高涨到了有点不可思义的地步。她可以手把手的不厌其烦的教学生写英文字母无数遍。也不分课上课下地面对面，口对口地教学生发音。学生的作业本被她批改得无懈可击------
        其余时间，她除了刻意的表现幸福外，就一味的躲到语音教室看书，读她的英语。可她人渐渐瘦下来，一天天憔悴下来。我知道，有一种东西在一点一点噬咬着她的心灵----我只是每每见到她，向她送去关切和理解的目光。每每她也用异样的眼神对我传递着某种信息。毕竟，我们曾是一个寒冷屋檐下的“难友”。
        还记得一个夏日午后，我也跑到语音室避暑，听歌。阿华终于主动和我唠起家常。
       “进入公立学校没有指望了”她说。
       “不是说找了副市长了吗？”
       “我想那只是走过场吧！他们家根本就不想办这事。”阿华叹了口气。
       “也别那么想，现在的事是不好办的。也别太求全责备了。你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他们还能不尽力吗？”我只得这么说。说实话，我若是阿华的婆婆，我也不会为阿华办这事儿。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阿华的“不安份”。  
       “双儿，当初你为什么放弃了辉？（辉，阿华的老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碰乱了思绪。说实在的，我也不知为什么要放弃。辉的母亲是市里一所重点小学的校长。辉铁路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铁路部门工作。他母亲坚持要为他找个教师当媳妇。辉的母亲的一个老同事退休后，也在我们学校任教。当然的就是她当的介绍人了，介绍我和辉认识。其实，我和辉只见过两次面。我并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有个喜欢发号施令的母亲。那是个女强人。她的各种证书满满的装了一军挎（军用书包），我亲眼见的。据说她在生辉的前一个小时还在上省里的公开课。
        我曾与别人开玩笑，我说找老公事小，找妈事大。因为我自己母亲去世早，没得到太多的母爱。那只得找个婆婆当作妈来补尝母爱的缺失。而辉的母亲，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婆婆妈。辉的母亲对人或者说对未来儿媳妇的苛刻的挑剔简直近乎于病态。用一句话来概括：她要求辉的老婆要四面玲珑。
        第一次见她时，那冷漠审视的目光就把我的心剜出血来了。况且对我进行了多达几小时的做饭做菜的考核；加之辉的城市中富而娇娃的傲慢，这所有的一切，把我吓得退缩了。我没来得及听取他们的宣判，就跑掉了。我亦不知道我做他们家的媳妇是不是合格。其实，辉家算不得大富，但也能达小康。他家也有着许多的承诺。我想介绍人是不会撒谎的吧？我的退却，使得比我优秀许多的阿华成了辉的媳妇。当然，我和阿华面对的是那同一个介绍人。
       我为什么放弃？就连到底是我放弃了辉，还是辉放弃了我，我都搞不清状况，要我回答什么呢？我思绪有些混乱，直视着阿华，真的不知怎么来回答。后来，我想起了一句最合适的回答她的话：
       “也许是有缘无份吧！”只这句是放之四海皆可的妙言啊！阿华轻拍了我的脸一下，摇头笑了笑：
        “双儿，我为什么选择辉呢？”她象问我，又似在自问。我握着她的手： 
       “华，别想太多。你是对的，我理解你，我真的理解你----”阿华拿下眼镜擦拭着。见她哭，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怎么样来安慰她，来开释她。我想，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来安慰阿华。其实，她应该来安慰我才对。她是形式上的弱者，实质上的强者。她最少敢去尝试，敢去面对。而她所面对的这一切，也许并不是太糟。而我呢-----

阿华和我聊起了她和辉的事。

婆婆软硬兼施的让她生孩子。阿华咬住牙死活就是不答应。不知道什么原因，阿华两次堕胎。我相信，阿华不会笨到连避孕都不懂的地步。各自心里的结越系越紧。彼此郁结在心的秘而不宣的矛盾开始寻找出口了。最后，矛盾的交点集中在了婆家人对娘家人的态度上。小知识份子的尖酸刻溥，在婆婆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阿华回趟娘家甚至于都要被婆婆搜身。娘家太穷了-----

不能和婆婆直面冲突，于是夫妻开始找借口吵架。辉对阿华并不做任何的让步。也许辉从她母亲的眼神里得到了某种鼓励。与婆婆同住，使得阿华一面要抗争，一面要保持一种读书人应该有的状态。她的性格也让她不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她还没学会做一个“小妇人”。她曾连着几个星期睡地板，不让辉去碰她。可辉却不曾有过一次迁就与屈服。新婚燕尔，丈夫服服软儿哄哄老婆，那事想都甭想了。他们在经济上是AA制的。她们闹到了打算离婚的地步。阿华认为这婚姻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非常书倦气的阿华说了如下这样的一习话，让我酸酸的笑了。她说：
   “双儿，在一个家庭里，只有媳妇是外姓人，外姓人就会受到排斥或是欺负。以前我还不相信，这一回得到了验证，的确如此。搞这一日三餐就让我晕头转向。公公下厨房，婆婆心疼；婆婆下厨房，儿子心疼；儿子下厨房，公公婆婆一齐心疼；就只媳妇下厨房，没人心疼。双儿，人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现在我就快被做饭的蒸气，炒菜的油烟熏成老太婆了。”阿华一边说，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

我想，阿华和我说这些后，她后悔了。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吧！要不为什么在这次之后的每次擦肩，阿华都显得不自然呢！
    这之后不久，阿华辞了学校里的工作，她在家里办起了英语补习班。学额由几名到几十名，以至于到后来的近二百名。阿华挣了很多钱。她拿了二十几万块残，买了套房子。离开婆婆自己居住了。她拿了本科学历后，又考上了研究生。她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象艳阳一样耀目。而也不会有人再有机会去读懂她内心当中的殇了。

她没时间与我见面了。只偶尔打个电话。还是那样的柔声细语还是那样的真挚诚白。她已经积够了去读书的钱，她准备走了。那婚姻对于她来说，已然无足轻重了。三十岁的阿华的内心依然燃烧着青春的热血，我只希望她能一路走好。

灰色女人之（三）   残酷的欲望

·                                         
                 文/双儿

    我最后一次见到宁儿，是在2001年的腊月二十九。宁儿依旧娇俏动人。一点也不象个五岁孩子的妈。

宁儿来我家里时，我正打点着第二天，也就是除夕的吃食。女儿吵着要喝露露，而不要喝雪碧。我却再不舍得拿出几十元钱重新买一箱饮料。我哄着女儿,说一会去给她买一罐来。

宁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着话。我猜测分析着她来我家里的真正目的。心中不觉就有了谱。在这以前，我多次邀她来我家里，我想她，真的，我很想见到她，就算是不说什么，看她一眼也好。但她却始终没有来。她很久没与我见面了。今天，她在腊月二十九跑到我家里来了-------

在这一个月前，我却听说宁儿被人家起诉到法院，而进了拘留所。那她现在应该是出来了。女儿还在吵着，“妈妈，买露露吧，妈妈，买露露吧！”我沉下脸来。对女儿说：

“妈妈不是说过了吗？妈妈现在没有钱了。等初一，还要给太爷爷买好吃的。还要去看望太姥姥-----”

说真的，这逢年过节的，作为晚辈，真的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手中的不到一千块钱，真的要精打细算着来分配。

我说着这话的时候，宁儿的脸色有些变化了。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弦外之音。我也更不会酸三醋四的旁敲侧击。我说这话也不是给她听的。就算我知道她不会还给我钱，就算我知道她这次来，很可能还是为再借钱而来。但我说完这无心的话后，见宁儿的这种表情，我知道，我无心的话，宁儿做了有心听了。我很后悔，为什么我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过滤呢？我不想伤害到宁儿，不想让她心里有什么堵塞我们之间情感的东西。我想她的，真的！

我不好意思地和宁儿笑笑。我拿起橘子剥了皮递到她手上。宁儿两行清泪就滑落下了脸颊。我又递过纸巾去。她一边抽泣，一边擦拭着泪。我很了解宁儿。如果她不是万不得以，如果她不是太难，她不会哭的。她不是个轻易会在人前掉泪来表现脆弱的人。我们都不开口。多年的姐妹，有了那种不必言明的默契。女儿知趣的去了自己的房间，给布娃娃梳头去了。

宁儿是最爱面子的，且虚荣心极强。如不是虚荣心作怪，也许她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双儿，我就直说了吧，我这次来，还想让你帮我一把。”

我一愣。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宁儿。

“再给我拿一千块钱吧，先帮我一把。我现在也不能对什么时候还你钱做出承诺了。双儿，再借我一千块钱。”

我沉默了。说实在的，我是个比较小气的女人。我想把钱借给宁儿，但---我好为难。我和我老公所以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也是有我们的苦衷。两个工薪阶层的人组建家庭，且双方面家庭都借不上光，说实在的，日子过得挺苦的。自从买了房子后，我们的生活更加暗色了。但我心里比较踏实。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总算有个安身之处了！这到了年底，把眼前急债还完后，我们只留得一千五百块钱来过年。买了些过年必需品，手里只剩下不到一千块钱了。可宁儿开口就借一千元啊！我为难的笑笑。可我却怎么也不愿把“不行”二字说出口。我沉吟着------我真的希望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宁儿擦了把鼻涕：

“如果我明天不按还款计划书上的要求，还人家钱，人家还要提出上诉，我还得去拘留所。拘留事小，我很可能要被判刑。如果其他债主再联合起来，一起向法院提起上诉，双儿，我就完了。真的。”

宁儿不再顾及搅得一脸的红粉脂泥。只哭得唏哩哗啦。我天生不会安慰人，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只一张一张给她递纸巾。后来，索性把纸巾盒子递了过去。

“那你婆婆家怎么说呢？”我着急的问。

“阿文（宁的丈夫）要和我离婚。我公公婆婆说自己梦自己圆。他们是不会替我还一分钱的。如果不是顾及他们的孙子，他们也早把我扫地出门了。我这也是脚上的泡，自己走的，我自作自受。”

我也真的不好说什么。对于宁儿这样一直心高气傲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不容易。宁儿真的是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她有今天下场，一切责任都在于她自己。我作为她的朋友，真不知从何处作为切入点，去说起关于宁儿的事。

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妥的地方。到底什么地方不妥，我也不清楚。如果这一千块钱可以把朋友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别说是一千块钱，我所能及的范围内，就是再多的钱我也会帮她。但我知道，这一千块钱，对于宁儿的十几万块钱的外债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了。而我很可能因为这一千块钱而再度和我老公发生争端。就像上次，本想凑足了一万块钱，来还房款。但因为我把其中的两千块钱给宁儿拿去了，而误了还款期，为此，老公和我急了眼-------虽然后来，老公也理解了我，但毕竟是发生了不愉快。且事情都一分为二的看比较好。我老公只是从单一的我的情感出发，体谅了我。他说我做得人性，却不理性。

那是发生在宁儿被讨债最狼狈的时候。作为她的朋友，我明知她借钱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还是借给了她。宁儿在其他的很多同事朋友那里以各种名目借了不少的钱，来拆东墙补西墙的应急债。我也是其中被她“涮”的一个。但只有我是知情的且情愿的。

很多同事都说我不够仗仪。说我了解宁儿的状况，明知道这些钱借给了宁儿都是丢在水里后就无踪影了的，却没能及时的告诉他们，让他们白白的受了损失。我心里很矛盾，对于同事们的责难，我采取了沉默的方式。我也没必要和他们解释什么。有些人还为我说话，说我也是个受害者，说我也被宁儿骗去了两千块钱。我说，没有。那钱是我愿意借给宁儿的。气得同事说我有病。无论做任何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发点和理由。我没理由去顾及和我不相干的人。虽然我也觉得我的那些同事可怜。但我真的难以在个人情感和道义之间做出选择。我一直就是矛盾着的！

说起宁儿来，她是与我最合得来的人。她才是我真正的难姐难妹。我们一起毕业，一起来到这个小城市里的私立学校，我们一起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教工宿舍里好几年。我最开始不善于整理自己的生活，都是宁儿帮我打理一切。连整理箱包，都是她教我的。她比我大一岁，却以一个老大姐的身份照顾着我。

她很有主见，在以前的很多时候，我的一些情绪，做法，都受着她的暗示。

宁儿在我们这帮女孩子堆里，是最漂亮的一个。她个子不高。杏核眼，小嘴吧。长得特象电影明星袁丽。

漂亮的又有心计的女孩子往往心比天高，然而对于宁儿来讲，后半句又不得不补充上，命比纸薄。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中，她也总是找不到心灵的落脚点。当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也同样面对了一系列的选择取舍问题。

当时我们这些女孩子要是没人给介绍对象的话，我想除了小茹以外，就都要臭到家里了。学校里有好多热心的老太。于是宁儿除了工作外，就是看对象了。有很多时候，我陪她一起去。当然，她从来也不会担心会有什么插曲。因为我是丑女。所以，只能把她映衬得更加出色。我呢，乐得免费见习一把。其实，我更主要的是想间接的积累经验。

有一个时期，宁儿看对象的机会很多。甚至于一天之中看了好几个。这些好心的老太哟！我想，他们此举，绝不是因为介绍对象可以长寿。（据说介绍成一对儿，可以加寿十年）也许这些老太瞧着我们这些独自在外的孤女可怜，应该早点有个家，好步入人生正轨。还有就是受此城的风俗习惯影响吧。这小城市里有着一种“古朴的民风”。这叫“成为之美”吧？或者说叫做“与人为善”？我也不大清楚的。我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这种“民风”是什么。看着她们乐颠颠儿为我们这些女孩子介绍对象，真的心存感激的。这个小城里，如果二十几岁，三十来岁不嫁人的女人，就很难在某一固定处落脚。每日一句问候：“找对象了吗？”就会让人烦死，使人无处藏身。所以，没有人拒绝看对象。至少，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没有人拒绝看对象。

宁儿终于确定了恋爱对象。那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小男人。但眼角眉稍里都透着股匪气。他虽不出奇，但他的老子娘却都是带“长”级的人物。宁儿攀了高枝。

宁儿的妈妈是个乡村医生。是个大好人。可她爸爸却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她爸爸先嫖，后赌，把家里弄得家徒四壁，那真的叫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家人都没了立锥之地。最后不得不借住村政府的房子。如果不是她有那样的爸爸，也不至于后来--------

宁儿谈恋爱谈得特别没劲。平时里白晚班连上，没有约会时间。到了双休日，她居然一定要抽出一天时间来陪我。因为她要是走了，宿舍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很怕，我很希望她能陪我。但我没有直接了当的要求过她来陪我的。因为我也懂谈恋爱是很重要的事。虽然那时我还没有谈恋爱。但她也不说太多，一定要陪我一天。我一想要对她说点什么，她就揽住我的肩说：“我怎么舍得丢下双儿呢！”我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

宁儿只拿一天去陪男朋友，去谈恋爱。也许，宁儿在走一个婚姻过场，她的心中没有爱情。因为那份爱情被她提前“透支”了。

我知道，宁儿不是不懂感情的人。她的爱可以融化一切。但她却能把爱紧紧包裹在现实中，放到一个角落，不再去理它。我知道，如果让宁儿真的去心甘情愿地谈一回恋爱，我想，宁儿的爱会热烈而执着。而现实，却让宁儿非常理智地处理了自己的感情归属。

学校的门卫是两个武警战士，有一个非常的优秀。他叫国。国是个让很多女孩子动心的男人。高大魁伟，一双深潭似的眼眸，可以让女孩子一下淹死在里边，再也别想爬出来。他为人处世圆滑。属于智慧加帅气型的。说实在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被他吸引了。但好在我的自卑心理一直让我的情感处于冰点状态。而不至于随便的感情泛滥。他叫我老妹，我叫他老兄。平日里工作生活上互相照顾一点。

宁儿呢，我知道，她完了，陷进去了。单就一点，他们竟然可以侃谈到午夜却不累。第二天，宁儿上课是特别精神，眼睛放光，你说这不奇怪吗？我知道，她爱上了国。国对宁儿也是特别用心，我这个笨人也看出来了。宁儿也很矜持。他们一直这样保持着这种“似是而非”的关系。每每学生睡熟了，宁儿便拉着我到正厅里去找国谈天。我明白我的使命。只是不让别人弄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孤男寡女在一起难免让人说闲话，我就做那个超级大灯泡。很多时候，都是宁儿从沙发里把睡得死死的我拖回到宿舍的。我当时挺奇怪，为什么我困，他们不困？

再后来，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我说：

“宁儿，我去把这事儿通天吧，你们名正言顺谈恋爱吧。别再折磨我了。”她笑着默许了。

我找时机和国提起了宁儿对他的意思。并要他也表个态。当时我好象说得挺直接的。国沉默了很久。我记得他脸上是一种挺奇怪的表情，我当时没读懂。现在也没明白。他说：

“我和宁儿不可能的了。我马上就结婚了。你告诉宁儿，现实点，去找个本市的，可以靠得住的婆家吧。就象我一样，我的家不在本地，但丈母娘家却可以给我所有的支持。”

我给宁儿说完了这事后，宁儿还是笑。一幅满不在呼的样子。因为毕竟这事是隐忍未发的。宁儿的初恋就在这样没见天日的情况下完结了。可是这少女的最初最美的情感，也就被无情的丢弃在感情的茺漠里了。

第二天，因为工作上的事儿，宁儿第一次抱着我在办公室里哭了一场。直哭得昏天黑地。她湿了我的一片肩膀。我心里觉得稍稍平衡了些，第一次有了一种报恩后的快乐感受。这也可以算是我对她的一个回报吧。因为我已经在她的肩膀上哭过多次了。老太欺侮我的时候我哭。中秋节想妈的时候我哭。冬天里宿舍太冷冻得我难受我也哭--------但她却除了这次，从没哭过。国结婚了。宁儿也张罗着结婚了。

那是个夏季艳阳，绿如墨染的季节。宁儿结婚了。婚礼排场，隆重。

在结婚前，有个奇怪现象。宁儿在那个季节里买了几十套的夏装。各式各样的，且都价钱不匪。宁儿变了。变得更漂亮了。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我成了她身边一个十足的小丑。她婆家很有钱的。是她婆家拿了钱为她“包装”了。领导家的儿媳妇与别人家的怎么能一样呢？我想。

当我欣赏着宁儿结婚录像的时候，我很惊异。这婚礼真的很排场，很气派。宁儿的婆家不用说，宁儿自己娘家更不似农村人家。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宁儿婚后更加美丽。一年后，生了儿子。

渐渐的，我感觉出了宁儿的反常。她总是去算命。算她什么时候能发财。再不然就去庙里。当她走出去的时候，就有以前的，或者是现在的家长找她。她的工作已经没有质量了。宁儿以前是一个个人素质极好的老师。她只和我说活着没意思。如果没有孩子，也许-------

终于有一天，老板让她回家，去筹钱还债。有几个学生家长已经快把校长的办公室门槛给踏平了。我有些感到突然，但我心中的疑团一下子也就都解开了。

宁儿走时，谁都没见。只找到我，和我面对面坐着，表情木然。我说：

“宁儿，你到底借了多少钱？”

“十几万吧”

“借那么多钱干嘛呀？”

“-------------”

“钱呢？”

“没了”

“哪去了？”

“花了”

“怎么花的呀？”

“我自己嫁自己。”

“那你爸妈没管你？”

“连家里所有的家什，都是在阿文去我家之前置办的。”

“天，有这个必要吗？”

“有”

宁儿面目一点表情没有。只看见她嘴在机械的动。

“我要平等，我要平等，我不想让他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家，看不起我父母。”

“那你想过后路吗？想过这些钱要怎么样来偿还吗？”

“想过----”宁儿眼神迷茫了。她说：

“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对我真的有太大的诱感力！你看那些学生家长们，他们挥金如土，他们用钱支配着一切-----”

“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借他们的钱来花花，满足我的欲望！”

“你的欲望是什么？”

“----------”

“你这叫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啊！”她的欲望是什么呢？我真的有点想不通了。

“再说，你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

“我被我爸骗了，他说他做买卖。营利后，和我五五分层。”

“那买卖呢？做成了吗？”

“没做成。”

“那钱呢？”

“被我爸挥攉了。”

宁儿一边咬牙，一边把嘴角边的泪水吸进嘴里。

“双儿，有钱吗？”我迟疑片刻，

“有。”

“给我拿两千块钱吧，最近一个时期，我可能会没有什么进钱的路。我还要有必要的花销。”

“好。”

当天，我取了两千块钱拿给她。钱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我说：

“宁儿，我们姐妹一场，如你在日后有钱了，还记得这事，你就把钱还给我。如不方便，你就拿着花吧，就当是妹妹给你的。少了点，但你知道我的状况的。”

宁儿接过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久，我没有她的信息了。一些同事常常向我打听宁儿的消息。我不愿意别人提起宁儿。在同事们提起她，大骂她的时候，我总是躲开。从不参与他们的谈话。这中间，我与宁儿通过几次电话。我不敢问她债到底还得怎么样了。只是小心的问些日常家庭琐事。我知道宁儿过得难，过得痛苦------

2001年的腊月二十九，宁儿来了我家，想和我借一千块钱，我------

双，辛苦了！读过你的美文感触很深，灰色，人生中一种真实的颜色……

我想灰色应该算是生活中的主色调吧，总觉得任何一种颜色都是灰色在衬托着。

在我们周围尽是灰色，一不小心我们就会掉进层出不穷的灰色陷阱里，面对五光十色的诱惑，我想把握自己，作生活的旁观者，努力的识别灰色。

就算不小心落入灰色，我想做出淤泥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