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恐怖和一股血腥气，笼罩着这个只有三十几户的小村子。

村子四面环山，距离城区有一百几十里，山清水秀，人们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一直过着清悠的生活。村子里祁姓居多，只有几家外姓，互相之间都有着或远或近的亲属关系。这几天村子气氛十分紧张，人们赶集、串门还是在田间地头劳作都分外小心，特别是到了晚上，更是早早就闭门上锁，如临大敌。

田家就是外姓中的一户，而现在田家的房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黑漆漆的只剩下一面山墙，没有燃尽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苗，丝丝缕缕的冒着黑烟，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鼻孔，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废墟，丑陋不堪。

天还没有亮透，田家本来就狭窄的院子已经挤满了人，人们脸上惊恐、挽惜的表情一览无余，此刻院子里的议论声、哭泣声不绝于耳。警察在屋子里正查找着各种线索，闪光灯不停的闪动着，院子里的人不敢想象屋子里的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屋子里的两具尸体终于被抬到了院子里，两个六十几岁的老人，血肉模糊，身体有的地方已经被烧焦，惨不忍睹。人群里发出悲天怆地的哭声，哭声已经嘶哑，走了调。人们正被这血淋淋的场面惊呆了，半小时后，几个警察从大门外又抬进一具尸体，是个女孩，大约在十岁左右的样子，是这两个老人的孙女，孩子半个头血肉模糊，到处血迹斑斑，如此惨烈的场面，已经让院子里的人惊恐万分。田家儿媳看到自己的女儿血肉模糊，象疯了一样扑到了孩子身上，一下子昏死过去。整个村子的上空黑烟聚集，阴云密布，象个妖怪，让人不寒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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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也是北方最热的季节，阳光毒辣辣的，晒得人脸上直冒油。人们劳作一天，中午都会在家里睡一觉。田老汉和老伴刚刚为自家那块新开的葱地围上栅栏，说是栅栏，其实就是从山上砍下来的带刺的细棵木头围在地块的周围，防止牲畜进入。田老汉的这块地，在女儿家的西山墙外，而女儿家的上院就是赵家。

说起赵家，在当地是最不受欢迎的，偷鸡摸狗什么事都干，村子里的人只是碍于赵家哥三个整天游手好闲，就是把他们告进了派出所，没几天也就放出来了，只恐会变本加厉，所以这些年大家也都默不作声，任其胡作非为。赵家哥三个，个个好吃懒做，地里的庄稼长得还没有荒草高，平时这几个人还总是打麻将，到小卖店买东西经常赊欠。村子里的人看见他们都象躲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赵家哥三个，只有老大有老婆，老大的老婆，也是这个村子里姓李的一户人家，谁都知道赵家的情况，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当时李兴涛的女儿长得挺漂亮，年龄又小，又因其母亲在她七岁那年死于车祸，而这些年李兴涛总是在外干活，女儿长这么大一直也没有享受到母爱。赵家老大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骗得芳心，并诱其跟他私奔了，气得李兴涛大骂女儿不孝。李兴涛在当地异姓中，也算是能干之人，只是性格太暴燥，有时也横不讲理，前几年曾和自己的兄弟大打出手，从不顾及手足之情，所以在村子里的人缘也不太好。赵家老大当然不敢上门去提亲，只得出此下策，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领着李家女儿回到了村子里，李兴涛也拿女儿没办法，只得同意了这门亲事。因赵家人又穷又懒，所以李兴涛总是惦记着女儿的生活，这些年没事时总是帮着干点地里的活。

2

 再说田老汉，两个人弄好了这块葱地，扛着锄头汗流夹背的回家了。下午李兴涛想去帮女儿干活，正路过田老汉这块葱地，葱地的栅栏围到了他去女儿家的那条小路上，李兴涛经过时一看就生气了，心想开了这块地他没说什么，还把栅栏围到了路上，不由分说就把路边那些栅栏一股脑地给扔到了地里，这下心里才舒畅了些，哼着歌去给女儿干活去了。

 田老汉和老伴中午回到家中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下午田老汉没去葱地，到别的地块去干活了。田老汉的老伴还想到葱地再修整修整。没想到当她来到葱地却看到一片狼藉，顿时傻了眼，于是大声骂了起来，越骂越来劲。李兴涛正给女儿干活，听到了老太太的骂声。他扛着锄头气势汹汹就下来了，“你骂谁呢？”李兴涛问。“谁破坏的我就骂谁。”“是我弄的怎么了，谁让你弄这块地的，还把这些栅栏围到了路上，活该，我还想把你这块地铲平了呢。”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李兴涛暴燥的性格马上显露出来，他操着大嗓门和老太太喊起来，“你女儿家的柴禾垛还占了我女儿家的地方呢，你怎么不说了，叫你女儿把柴禾垛挪走。”老太太已经气得说话的声音变了调，“你还讲不讲理了，听不懂人语的东西。”李兴涛听老太太又骂他，正是火上浇油，不容分说，拿起手中的锄头就往老太太的头上砸下来，老太太一时没有防备，只好用手一挡，结果把一根手指砸断了。

老太太在当地医院住了十几天，手伤才渐轻，家人里通报了派出所，通过调节后，医疗费由李兴涛付给田家，一共二百六十元。虽然钱不多，但是李兴涛就是横不讲理，说什么也不给拿。田老汉的儿子找了他几次，就是解决不了问题，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事情拖了近一个月，田老汉和儿子隔几天就到李兴涛家催药钱，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无果而终，田老汉儿子气得一点办法也没有，大骂李兴涛没有人性。李兴涛因他们总来要钱，心中异常烦燥。其实这点钱他不是拿不起，就是不想给他们拿。

九月份，正是天高气爽的季节，山间的晚风格外清爽，走到哪都能闻到青草的气息。李兴涛干完活回到家吃过晚饭来到河边坐了下来，他们家就在河西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他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抽着烟心里琢磨着事。这件事在李兴涛心里，一直认为是田老汉家的错，第一是田家开了一块地，还把栅栏围到了路上，第二就是田老汉女儿的柴禾垛占用了他女儿的地方，心想我没找你算帐，反倒被老太太骂了一通，打她也是应该的，这钱说什么也不能给老田家出。李兴涛这么一想，更觉得自己是对的，一想起老太太骂他的情形，就恨当时没下手再重点。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马上兴奋起来，应该好好让老田家尝尝苦头才解自己心头之恨。李兴涛把烟头扔到了河里，起身往家走。他老婆是前几年才娶的，看他回来得急匆匆的，到仓房里开始翻东西，老婆问他找什么，他没好气说，没你的事，回屋去。

天已经黑下来了，累了一天的人们连电视都懒得去看，洗洗涮涮就睡了。李兴涛从仓房里找了一些应手的家什，斧子、短刀、铁钳、还有铁棒，准备得一应俱全，他已经盘算好了，今晚就行动，让这老俩口尝尝苦头，看他们以后没完没了的再来要钱。至于最后是什么结果，到那时看情况再说。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冲动，血直往上涌，好象要上战场当英雄的感觉。当晚李穿了一套迷彩服，把这些工具都准备好后，就到房前屋后转了几圈，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些蛐蛐还在草丛里不知疲倦的叫着，他听着河水的声音，哗啦啦的，象谁在唱歌，以前从没注意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四周看起来哪都顺眼，连青草都散发着香味。

 夜渐渐深了，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李兴涛做好一切准备，穿着迷彩服和身躺在炕上，老婆问他怎么不脱衣服，他说你先睡吧，不用管我。李兴涛躺在炕上，脑子里一直在翻来覆去核计着这件事情。已经是一点了，李兴涛一直没睡，悄悄起来出了门，在自家房子周围来回走了几圈，一切都寂静无声，他把所有能用得着的工具都揣在怀里，然后沿着小路朝着田老汉家走去。

3

 田老汉家距离李兴涛家只有两百多米，只一小会的功夫就到了田家。田家前后院都有人家，距离很近，李兴涛悄悄地打开大门，大门只是个低矮的木栅栏，从外面就能把拉手打开，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田家窗前，左右看看没什么动静，贴着窗户能听到屋里的酣声。他把怀里揣的铁棒拿出来，运足了气力，对着窗子一下子砸了下去，轰的一声，玻璃碎片四处飞散。田老汉还在梦乡里，却不知血腥气已经漫到了身边。一家子人从梦中惊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兴涛就从窗户外跳进了屋子，还没容得田老汉起身，李兴涛已经用怀里的刀对着他乱砍起来。李老汉老伴已经惊得手足无措，到处也找不到应手的东西。田老汉已接近七十的人了，哪经得起他这般乱砍，几下子就倒在了血泊中，老太太见状又和李兴涛撕打起来，两个一直打到了厨房里，老太太没几下就被李砍倒在地。田老汉的孙女已经被吓傻了，老太太大喊着，苗苗快跑，孩子才从惊恐的慌乱中往外跑，李兴涛急忙出去追孩子，孩子刚跑到门就被他用刀砍到了头，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是一股冲劲，孩子跑了出去，李兴涛没敢追太远，他想这一刀也足够致她死命了，只得在原地把房子倒上了汽油点着了，倾刻间大火如注，火苗一下子窜上了天，染得天空一片通红。李兴涛看房子已经着了起来，恐怕谁再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挽救了，他这才在夜幕的掩护下逃跑了。

 此时已是下半夜两点了。河西一家正打麻将，有人夜里去小解，才看到田家的上空大火染了半边天，这才大喊村子里的人去救火，当村子里的人赶到时，房子已经在火海中落了架，屋里的人根本就救不出来了，到处是血腥气，田老汉儿子来了一看到这种情形马上就昏了过去，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来了，围得院子水泄不通，都被惊得目瞪口呆。有人马上打电话报了案，警察不到二十分钟也赶来了，田家儿子和警察说，屋子里还有他们的女儿，但是没找到。警察派出几个人开始寻找，天还没亮，警察打着手电看到一路上有血迹，寻着血迹找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想到孩子逃跑时是往自家的方向跑的，竟然躲到了自家房后的一堆柴草垛里，找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大家急忙把孩子抱上车去急救，只可惜，半路上这个孩子就永远告别了这个她生活了只有九年的世界。孩子被拉回了田家，屋子里又抬出两个老人的尸体，三具尸体摆在院子里，血淋淋的场面，一种恐惧袭来，让人看了胆战心惊，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谁都无法相信这是个事实。田老汉的儿子和儿媳一下子失去了父母和自己的女儿，已经昏过去不醒人事了。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杀人者太没有人性，竟然连个孩子也不放过，一下子杀了三个人，能有多大的仇恨，下此毒手，真是惨不忍睹。从建村到现在，这还是先例。让人看了感觉十分恐怖。

 当警察展开调查时，第一个目标就锁定了李兴涛，因为前一段日子两家出现的磨擦众所周知，当警察去找李兴涛时，早已人去楼空了，从他老婆那里一点线索也没得到。就这样，大家都知道李兴涛跑了，而在他跑的这段日子里，是村子里的人最难熬的日子，大家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一想起那三具尸体的惨状，后怕得晚上都不敢出门，有一点风声都胆战心惊。而和李兴涛在往日里有过节的人家，更是度日如年，就怕他再找回来报旧帐之仇。人们都怕李有这种心里，反正已经杀了三个，也不在乎再杀几个和他有旧仇的人，如果他再杀个回马枪那可就更糟了。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每家每户都特别注意一切外来的动向，晚上更是睁着眼睛睡觉，门口都准备好应手的家伙，只盼着公安能尽快把李兴涛抓住，好能睡一个安稳觉。

4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警察在各个路口设卡堵截，但是并没有收效，后来开始向村子内部搜索。一天村里的人去村外的砬子山放羊，发现了李兴涛。这座山是当地最高的山，海拔八百多米，而李兴涛就选择了这么一座高山，在山顶的一棵树上自缢了。警察赶到现场时，发现他已经死了两天了，树下是他脱掉的血衣还有那天做案的工具，全都摆在树下，血迹斑斑，还有五十多根烟头，看来在他死前，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以自己的死而告终了。

 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都奔走相告，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死去的三个英灵也算有个告慰。

 一桩血案就这样以四个人的生命为代价结束了。而在这桩血案的背后，却让我们深深感到不安。农民现在生活逐渐富裕了，而在精神生活上却一片荒芜，人们对法律意识的淡泊，思念观念的顽固，对生命如此轻视，无一不在敲打着我们的心。农民从来都是视土地为生命，土地是养活他们的唯一出路，常常在土地分配上，互相之间有太多的磨擦，包括邻里之间，都在为田间地头的小事，如谁占谁半根垄了，谁在谁的地头上栽树了，谁家的鸡进谁家的地了，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往往农民看得却很严重，也因这些，邻里之间互不往来、打官告状的、大打出手的例子比比皆是。从李兴涛事件来看，只为一块葱地的事，却以四条生命的代价而告终，令人觉得挽惜的同时，更觉得有些荒唐，令人不敢置信。邻里之间为什么不能多一些宽容和理解，有句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而由一件小事引发的人命案，却又真真实实在摆在我们面前，是血淋淋的事实，不得不让我们反思。

 这些年农民的生活有很大的改观，很多人家的孩子都出去打工，一些人家都买上了车，但是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还是不够，有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从而一代一代能走出大山的人并不多。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发展，但是毕竟时代变了，那种守旧的落后的思想也都逐渐有所转变。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只有富裕了，人们才能安居乐业。如今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也正在朝着新时代的方向发展，但愿李兴涛事件只是个别。更希望建设新农村的新风吹进千万家，让农村也感受到党的富民政策，用良好的心态和精神面貌，去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只有这样，才会让人们心里有一个广阔的天地，思想不再陕隘，消息不再闭塞，思想得到解放，心灵得到安宁。

 村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不再提及此事，也不愿提起。从这件事发生后，人们的心似乎变宽了，邻里之间和睦了许多，不再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早晨的鸡叫声，唤醒了黎明。

注：根据真实案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