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余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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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妖七七 2008-05-07 16:16:03

余华沉默十年之后,终于写下长篇《兄弟》。这部小说引来众多争议

        南方网讯 

  余少镭

  评分:★★★★☆

  鉴定:本来,以此为题材的小说屡见不鲜,但余华笔下的宋凡平,却以他独特的“笑对苦难”的方式,将对时代悲剧的控诉张力发挥到极致,也使小说有了更为震撼人心的力度。

  失控年代的失控写作

  除了余华,我不知道还有哪位当代作家能像他一样,在沉寂十年的时间里,仍然被读者和评论家时刻牵挂着;而新书刚写了一半,出版商便迫不及待地出版,读者迫不及待地抢购,评论家迫不及待地褒贬——然后,全体再迫不及待地盼着书的下半部的面世。

  
余华能享此殊遇,原因众所周知:他的《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至今仍是中国当代文坛无人能够逾越的标高。我们期待余华,就像期待刘翔一样,期待着他们能超越自己,更快、更高、更强。尤其这十年,在目睹了当代文坛丑态百出的作秀性“写作”之后,我们更有理由盼着,真正对时代负责任的作家,能写出对读者负责任的作品来。

  基于以上原因,《兄弟》(上)所受到的普遍关注及由之而来的褒贬,都是文坛的利好消息。

  和《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一样,《兄弟》(上)延续了“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活着》中福贵娘语)的主题。不同的是,小说主人公宋凡平一家的苦难,远非一个“穷”字所能道尽。在小说中,以宋凡平为主的这个重新组合的家庭,正觉得生活刚有奔头的时候,却被动地而来的革命碾成齑粉,家破人亡,兄弟离散。本来,以此为题材的小说屡见不鲜,但余华笔下的宋凡平,却以他独特的“笑对苦难”的方式,将对时代悲剧的控诉张力发挥到极致,也使小说有了更为震撼人心的力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孔子这句话,我一直认为有两种含义:一是在暴政的绞轧下,百姓只能当待宰的牺牲品;二是,暴政也能将一部分人的兽性诱发出来,使他们成为绞轧另一部分人的鹰犬。

  在《兄弟》(上)中,宋凡平在长途车站被十一个“红袖章”活活打死的一幕,便是对这两种含义最血淋淋的诠释。鲁迅总结中国历史,说中国人不外两个时代,一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一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因为出身地主,宋凡平清醒地意识到,只有“做稳奴隶”,才能换来妻小的安宁:他逆来顺受,在“革命小将”面前甘当刍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甚至教他们怎么用“扫荡腿”来打自己;在孩子面前,他则善于强颜欢笑,以常人所不能的乐观,来消弭暴政对下一代留下的阴影;而他临死时惟一的一次求饶,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实现亲自去接妻子出院的诺言……可是,“不仁”的“天地”是不会让宋凡平们做稳奴隶的,不把这些“反动派”打倒在地再踩上一只脚,“天地”及其鹰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小说中宋凡平之死,表面看起来有偶然因素——他是想逃去上海接妻子出院而被打死的,其实,他不在长途车站前被打死,也会在被监禁的仓库里被折磨死,这是必然的。

  有时代责任感的作家都是悲悯的,而悲悯则是冷静的敌人。有勇气直面“史无前例”的苦难题材的作家,最难的便是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让愤慨的情绪在笔端泛滥,从而左右了冷静客观的叙述。于是,《兄弟》(上)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略不同于以往的余华——用他自己的话说,《兄弟》的写作是一种失控的写作,失控的地方,喜欢余华的读者应该都能发现,最明显的便是李兰在医院门口等待宋凡平那一节的煽情描写,还有,在写到那些“红袖章”因踢死宋凡平用力过猛而走路一腐一拐时,余华借旁观者苏妈之口,直接使用了“这六个禽兽不如的红袖章”这样的愤激之语,苏妈“心想他们简直不是人,她对自己说:”人怎么会这样狠毒啊!‘“这些近乎幼稚的语言,在《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同时,在小说中,我们也能看到理智的余华在跟他自己的”失控“作斗争:为了不让小说中的悲情泛滥成灾,余华掺进了不少的黑色幽默甚至是荒诞的细节描写,一方面想让这些细节来对哭笑不得的时代进行反讽,另一方面,也可以冲淡那些浓墨重彩的血腥悲剧。但这么一来,原来对细节就非常迷恋的余华,在《兄弟》(上)中个别地方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别的不说,小说开头对李光头在厕所里偷看女人屁股的详细刻画,几乎是在挑战读者的审丑极限,似乎又回到了《现实一种》时代的炫技式写作。难怪一些喜欢余华的读者,看了前几页《兄弟》便大失所望。

  但不管如何,已经面世的《兄弟》(上),虽然超越不了余华自己的标高,仍是当代文坛的一剂强心针。它使我们更有理由对《兄弟》(下)充满期待和担心——期待的是,那将是余华第一次在小说中对当代生活的全方位切入,余华能否超越自己,全在此一跃;而我们担心的是,“文革”是因政治失控而疯狂的时代,当代则是因欲望失控而疯狂的时代,对当代生活的叙述,是不少优秀作家的滑铁卢——因为“当局者”对现实的廓清,要比“旁观者”更难。余华能否让写作不再失控,不被时代牵着鼻子走,在炫技的同时从根本处抓住时代的脉搏,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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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醉妖七七 2008-05-07 16:16:50
林扶叠

  □评级: ★★★

  鉴定:余华在整本书中平铺直叙了几个故事,所有的情节止于文字的表面,固然煽情,却没有任何伏笔和可资回味和细究的细节。尽管如此,《兄弟》注定是一本能够获得赞誉的小说。

  除了煽情,乏善可陈

  这是一本好看的小说,也是一本感人的小说。类似于琼瑶阿姨的作品足以让任何女中学生痛哭流涕,《兄弟》足以让任何30岁以上的男女文学中年们泪流满面。但,这是一本好小说吗?如果不是署名“余华”,在看完小说第一段,我会压抑住自己的鄙视,让自己看下去吗?——判断一部小说的好坏,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细读第一段,看看它是否蕴藏着足够
丰富而且准确的线索。

  《兄弟》第一段:“……李光头坐在他远近闻名的镀金马桶上,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自己在太空轨道上的漂泊生涯,四周的冷清深不可测,李光头俯瞰壮丽的地球如何徐徐地展开,不由心酸落泪,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地球上已经是举目无亲了。”

  在这一段,有一个表示时间概念的词“这时候”。从上下文里,读者无法立刻判断出这个“这时候”,究竟是“坐到镀金马桶上”的时候,还是“俯瞰地球,心酸落泪”的时候。而该长句没有使用除逗号以外的其他标点符号,可以隐含转折或结束的时间关系和逻辑关系。由此,不妨把这个长句的时态和逻辑关系看做顺延而非转折,“心酸落泪”与紧邻的“那个时候”构成接应关系,处于同一时间状态。那么,这个长句的时态则是“未来完成时”。

  这一时态的使用,在最近几十年的文学创作里屡见不鲜,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的先锋小说尚且处于“学习”阶段。这一时态在文学上的赫赫有名,成为学习小说写作的固定句式,是因为大名鼎鼎的《百年孤独》,“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对于一个初学写作的写手来说,使用这一句式,是有情可原和值得鼓励的事情。而对于誉满中华文坛的余华来说,在小说的开头部分使用这一赫赫有名的句式,则是一件可疑的事情:在这一“滥俗”掉了的句式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这是我在读完该段落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我在其后的阅读中用力寻找的东西。由于《在细雨中呼喊》以及他的诸多短篇小说所呈现出的细节上的考究和新奇,使我对余华这部“十年磨一剑”的作品充满了期待和奢望。然而遗憾的是,该书读完,没有任何呼应小说第一段的细节、时态出现。余华在整本书中平铺直叙了几个故事,所有的情节止于文字的表面,固然煽情,却没有任何伏笔和可资回味和细究的细节。而在这几个故事中,“掉进粪坑”的故事以及关于粪坑的描述在《一个地主的死》、《在细雨中呼喊》中得到过淋漓尽致的呈现,此次余华不过是“抄袭”了一下自己而已。小说的第一部分“流氓游街”中,赵诗人和刘作家的身份设定和动作安排,在无数小说中都已经出现过,了无新意——尤其奇怪的是,在小说的“扫荡腿”部分,赵诗人和刘作家的“前身”被设计成两个面目不清的类型化的中学生,丝毫看不出与后面的“诗人”和“作家”有什么性格上或者细节上的呼应关系。

  也许余华在这里只是懒得给小说人物起名字罢了。

  在小说的文字和结构方面,《兄弟》类似于《许三观卖血记》。如果说《许三观卖血记》里的文字推进,尚且有着波折和层次的话,《兄弟》的文字推进,则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修辞手法,一味地依赖于排比句式的使用。似乎除了感情充沛磅礴的排比句,余华不知道自己还能使用什么修辞来表达自己充沛磅礴的感情,以至于整部小说,除了不知克制的煽情和“宋凡平之死”一章中的血腥之外,乏善可陈。顺便说一句,小说里不时出现冗句冗词,比起余华之前作品的精细品质来说,粗糙了许多。这或者说明,余华已经失去了对字词句的审辨能力,或者说明这本小说写得并不认真。

  尽管如此,《兄弟》注定是一本能够获得赞誉的小说。毕竟,在中国当下的文学现状里,拥有感情的小说少之有少,能够写出短句子的小说家更加稀少,如大熊猫。仅此两点,该小说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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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醉妖七七 2008-05-07 16:17:39
《兄弟》 离经典多近?离伟大多远?(下)

   南方网讯 

  胡传吉

  评分:★★★★

  鉴定:《兄弟》是一部笑起来泪流满面的作品,鲜血有限度地隐藏起来了,但暴力与极权下的苦难已浮出历史的地表。但即便这样,小说开端的放纵、轻佻、残酷仍然是不可以轻易原谅的。

  性欲来了,革命也来了

  公意道德为什么可以取代个体道德?公意道德的自由为什么高于个体感觉偏好的自由?法国大革命向雅各宾派希望的方向进发了,就在这人民群众齐鼓掌的关口,丹东从妓女身上得到启发,察觉到公意道德专制的可怕,丹东因此被罗伯斯庇尔送上了断头台。

  有时候,我想,革命家丹东、思想家毕希纳会不会问,革命来了,性欲怎么办?对于我所提的问题,请大家不要把它当做政治冲突,在这里,它是一种从肉体出发的、会让精神倍感困惑、更能让文学乱了方寸的哲学思考。

  苦难来了,幸福感怎么办?痛苦来了,快乐怎么办?……这些冲突就像水草一样牢牢缠住我们历史的身子,历史在污垢的河流中挣扎,上下浮沉,生死难测。

  显然,余华的《兄弟》(上)对历史的冲突也提出了疑问。“文化大革命”来了,不足十岁的李光头与宋钢兄弟俩的性欲也来了,他们怎么办?余华让他们与电线杆搞“男女关系”。性欲来了,不会伤害女性,也不会冲击革命,更不会冒犯权力。余华延续了《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的“活命主义”幽默,他让最没有痛楚感的李光头一直活下来,活到他坐在镀金马桶上想象着花上两千万
美元搭乘俄罗斯联盟号飞船上太空去游览一番。他让李光头活得光剩下钱和一把年纪了,余华究竟想为中国式的“活着”与“性欲”赋予什么样的意义呢?

  王小波的《革命时期的爱情》暗示了革命与爱情的类同性,性爱作为一种极具蛊惑性的高峰体验,其实“也可以有最不可信的理由”。而在我们的认知经验中,总认为性爱是很纯粹的人类情感与本能,但是王小波告诉我们,不是所有的性与爱都很纯粹,这一发现非常了不起。而余华的《兄弟》(上)则告诉我们“爱”很纯粹很强大,但是比“爱”更强大的现实、历史丝毫也不纯粹,现实与历史有着更不可信的理由。他们不同的表述,也许都是想捍卫人性的本能与尊严。毫无疑问,《兄弟》(上)是近年来文坛最丰饶的收获,是文学、审美、思想的丰收,这些年来,我们很难遇到一部让我们读起来又快乐又悲痛的优秀之作。《兄弟》是一部笑起来泪流满面的作品,鲜血有限度地隐藏起来了,但暴力与极权下的苦难已浮出历史的地表。

  当然,《兄弟》在让我笑出来又哭出来的同时,我遇到了一些费解的问题。比如说小说的开端,读至20多页,我被迫暂停了阅读。在作者笔下,男性对女性下半身持久而不胜其烦的语言蹂躏有些让我惨不忍睹了,公厕里的偷窥及其扩散性的愉悦持续了小说30页左右,这种进程也许对广义的读写者来讲,稀松平常如办公室四处流传的段子,可是对于女性的命运与处境来讲,惩罚精神的意味更胜惩罚肉身,它和公共处决的观感
效果同样惨烈。这个极度渲染恨、耻辱、欲望的小说开端,它让我对余华产生了怀疑,我甚至怀疑余华开始对现实、阅读趣味、非文学妥协。与《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作品相比,这个小说开端罕有地精心刻画了粗鄙、市井、世俗、情色,这让他的读者百思不得其解。

  当我重新拿起《兄弟》,我跳过开端,从第32页开始读,我的怀疑感渐渐消失,我又看到了那个写字异常谨慎对文学怀有理想的小说大家余华。丰美厚重的汉语,奇异张弛的想像力,细致有力的叙事,对现实主义的回归,从人类基本情感中寻找生存理由的意图,正视历史与现实的坚强与执着,史诗与悲剧的预备气质,这些,都足以使《兄弟》跻身于21世纪之初中国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列。读完上部,我才缓过神来,小说何以有那样的开端。换言之,“伦理颠覆、浮躁纵欲”的时代,不正是我们今天正经历的时代吗?

  也许,余华正是要一开始就逼视他的读者不回避当下的“众生万象”。但即便这样,小说开端的放纵、轻佻、残酷仍然是不可以轻易原谅的。

  在赞叹与震撼之余,仍然有一些难题,令我费解。比如说余华放弃追问的一些难题:性欲有没有追问革命的权利?苦难有没有追问幸福的权利?当革命来了,性是该亢奋还是该保持阳痿?

  当然,在今天,对现实与历史的正面叙述,就是对苦难的一种承担;坚强而不回避的强度叙事,本身就是受难,作者必须跟遗忘、麻木的时代精神病症作斗争,作者还必须先于读者忍受历史与现实对其心灵的磨损与消耗。

  但即便这样,这种受难与承担,仍然是有限度的,甚至是怯懦的。历史的伤痕在余华笔下清晰明朗,但他无法告诉我们,相爱的李兰与宋凡平该如何对待这种伤害。诚如洪治纲先生所说,爱是苦难的慰藉,但是这种原本强大的爱为什么在中国无法比历史与现实更强大,余华并没有追问。余华化悲剧为喜剧的处理手法,使继续追问存在的矛盾与冲突之可能性变窄变小。

  小说为李兰与宋凡平安排的死亡是没有痛楚感的死亡,宋凡平对远在上海的妻子的思念,令他忍耐了肉身的痛苦,甚至令他失去了对死亡的常识性恐惧。而七年不洗头的李兰甚至认为幸福将存在于死亡之后。他们的生和死都多么地温顺呀,他们的幸福是关起家门偷偷幸福的幸福,卑微又脆弱。没有痛楚感的身体,求助于任何所谓纯粹的爱情与性欲,无法真正缓解自我与现实的紧张,也无法得到救赎。

  在性与革命的冲突中,我更愿意相信王小波的看法,人性与性爱都有着“最不可信的理由”。相信人性是美好的意愿,但人性并非是完全可靠的,失去制约的人性、无法反抗的人性是可怕的,而怯懦的人性也随时会成为苦难制造者的同谋。于是,在“存在”的层面,我们时刻不要忘了对人性进行猜疑,并对人性有可能造成的未知苦难进行预测,这正是文学最应该承载的内容。只有对心灵进行审视、猜疑,才有可能让爱、温情、悲悯、同情、悲伤、信心长久地坚忍地存在下去。

  余华的局限处、过人处,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写作提供了新的思考维度,也设置了新的写作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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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醉妖七七 2008-05-07 16:18:20
阿乙

  评分:★☆

  鉴定:至少在这《兄弟》的上部里,我看到的还是上世纪80年代遗留的煤渣,以及一些进入这个世纪后,作者捡来的别人的泥土。整个上部灰暗无光。

  对恶作剧的顽固迷恋

  我捧着《兄弟》的上部,看到的不单是一个形式贫瘠的对象,同时还是一个思想拮据的对象。我感觉到一个记忆的富矿是真的被扫荡一空了。

  巴尔加斯。略萨用一个叫“卡托布勒帕斯”的动物来形容小说家,这个动物头颅垂地,从足部开始吞食自己,就像小说家从自身吸取营养。十年前,以《在细雨中呼喊》、《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为高峰,一个浙江青年的记忆富矿完成了辉煌的使命。此后十年,余华不再开采,使人们相信那矿会随着时间的推进,会重新累积起足量的社会经验和个人体验。但是很遗憾,至少在这《兄弟》的上部里,我看到的还是上世纪80年代遗留的煤渣,以及一些进入这个世纪后,作者捡来的别人的泥土。整个上部灰暗无光。

  余华令人不可原谅的地方在于,他会抄袭自己。以前他在《活着》和《在细雨中呼喊》中,重复运用一个老头马步蹲茅坑的细节。这次的《兄弟》也不例外,他让孙伟和李光头又上演了一次《在细雨中呼喊》的细节,一个大哥让一个小弟蹲下去看他裤后边是不是有个破洞,结果大哥在别人细心看的时候,放了一个屁。而宋凡平招呼那些来抄家的红卫兵喝茶,也和许三观招呼来抄家邻居喝茶一样——连换成开水都没意识到。

  而能体现余华新意的宋凡平被关押一节,却有着电影《美丽人生》的痕迹。而李光头重复说的“性欲没有了”,又让人联想到法西斯时代的一个艰难的笑话:在德军实验室里,两个赤身男女永远没有苟合的意思。

  和这些细节一样,《兄弟》上部的脉络也呈现出了贫穷,甚至是出现了相对于余华自身的反动。这个类似于《活着》的文本,在操作手法上和《活着》只有微量的区别。在《活着》里,余华像是偷井盖的贼,让小说人物在前行时突然一个接一个掉入残忍的下水道,最终让他们的死亡看起来非常“偶然”。这系列由偶然凑成的事故最后完成了一个“宽忍和原谅”的主题,这是一个中国作家从未尝试过的主题,这个主题甚至使很多愤青感到棘手,感到憋屈。而在《兄弟》里,余华对暴力、对恶作剧的迷恋已经彻底升级,他已经像是天上的雷公,借助一些时代的逻辑,在主动地发射致人死地的霹雳。他让宋凡平和孙伟他爹、宋钢看起来必死无疑。而这些死亡所昭示的主题,是看起来不可推翻的“爱和尊严”。而关于这个主题,无数的肥皂剧和无数本《读者》杂志已经呈现。

  我在和
朋友讨论时,说到了“大嫂读物”这四个字。一个家庭主妇闲得没事,就看那些琼瑶式的、生离死别式的电视剧,一看到火车走了或者主角大病,就急急拿出手巾,怕眼泪淋湿了自己的裤子。我觉得《兄弟》上部能超越这些电视剧的也就是一个态度,它不会追求“恶有恶报”,但是它会不停地通过苏妈的嘴来交代“善有善报”。我甚至想象,余华在写这部作品时,会把自己交给音乐,然后一边把自己设置为一个多情的读者,一边按照她的标准狂书。为了达到煽情的效果,余华制造离别、死亡和阴阳两界,他制造这些的目的不再是为了“活着”的目的,而是为了煽一把滥情。

  值得一提的是,余华的作品首次出现了彻底完美的人。这个和高大全类似的宋凡平完美到甚至能在小镇球场实施扣篮。宋凡平在苦难面前微笑,在制造宏大的爱和尊严。但是这个人完美了,就没有意外提供给读者了。谁都知道他的下一步会干什么,他的下一步一定是千篇一律、千疮百孔的微笑。

  余华本书最疯狂的书写就在于宋凡平被杀。这个正面直播的长镜头为读者制造了巨大的感情失落,也掀起了阅读者同情的高潮。但是余华想要展示苍白空洞的“爱和尊严”,这场被杀足以使阅读者警惕。至少我是这样想的:这是余华杀的。

  这个远低于《许三观卖血记》、《活着》艺术价值的作品,据说余华本人“很满意”。而在我所未见的《兄弟》下部里,据说他将呈现“今天的现实”。依据我读上部的判断,下部的故事将围绕着李光头、宋钢两者展开。

  我很担心,在上部里已经把宋凡平的苍白、无力继承得一干二净的宋钢,能不能完成跑龙套的突破。我更担心,一个在十年间远离浙江小镇、生活在北京、时常出点国的中年作家,他成名后的生活规律能不能确保他掌握大量“今天的现实”。他会不会陷入到纯粹的虚构当中,写一部任何人都没有经历过、都不会产生共鸣的故事,会不会因为“爱和尊严”四个字的商标而继续那种勉强的拼凑和痕迹严重的杀人行为?

  余华接受本报专访时的标题是“正面强攻我们的时代”。在我看来,这恰是一次进退失据。他对现在的时代没有感情,在过去的时代也挖不出优质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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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5
醉妖七七 2008-05-07 16:23:10
        余华,1960年出生,浙江海盐人。曾就职于海盐县文化馆和嘉兴市文联,现定居北京从事职业写作。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唤》、《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中篇小说集《我胆小如鼠》,随笔集《灵魂饭》等多部。其作品已经被翻译成英、法、德、荷兰、意大利、西班牙、挪威、日、韩等文在国外出版。其中《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同时入选20世纪90年代最有影响的十部作品;《许三观卖血记》入选韩国《中央日报》评选的100部必读书。曾荣获意大利文学基金会颁发的1998年度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以及澳大利亚詹姆斯·乔伊斯基金会颁发的2002年度悬念句子文学奖。2005年发表《兄弟》(上),2006年发表《兄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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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6
醉妖七七 2008-05-07 16:25:14
作品集:

长篇小说

《在细雨中呼喊》 花城出版社1993年
《活着》 长江文艺出版社1993年
《许三观卖血记》 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
《在细雨中呼喊》 南海出版公司1999年
《活着》 南海出版公司1998年
《许三观卖血记》 南海出版公司1998年
《在细雨中呼喊》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活着》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许三观卖血记》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兄弟》(上部)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5年
《兄弟》(下部)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



小说集

《十八岁出门远行》 作家出版社1989年
《偶然事件》 花城出版社1991年
《河边的错误》 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
《黄昏里的男孩》 新世界出版社1999年
《我胆小如鼠》 新世界出版社1999年
《世事如烟》 新世界出版社1999年
《鲜血梅花》 新世界出版社1999年
《现实一种》 新世界出版社1999年
《战栗》 新世界出版社1999年
《余华作品集》(三卷)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
《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余华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
《当代中国小说名家珍藏版-余华卷》 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
《现实一种-中短篇小说集上、下卷》 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
《我没有自己的名字》 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
《战栗》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黄昏里的男孩》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我胆小如鼠》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世事如烟》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鲜血梅花》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现实一种》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古典爱情》(九元丛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
《余华精选集》北京燕山文艺出版社2006年


随笔集

《我能否相信自己》 人民日报出版社1999年
《内心之死》 华艺出版社2000年
《高潮》 华艺出版社2000年
《灵魂饭》 南海出版公司2002年
《说话》 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年
《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我能否相信自己》 明天出版社2007年



    楼主强烈推荐余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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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醉妖七七 2008-05-07 16:29:44

余华:我能够对现实发言了

南方周末    2005-09-08 15:47:25



余华在巴黎朗诵自己的作品


  对于自己的《兄弟》,余华认为,“光是上半部,就比《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要好”;他甚至认为,写完《兄弟》,中国近40年的历史和现实就都被自己把握住了。那么,《兄弟》是“和这个时代相称的作品”吗?
  余华:我能够对现实发言了
  
  □本报驻沪记者 张英 □实习生 王琳琳
  
  余华出书了。在上一部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出版10年后,余华交出的是《兄弟》。这两部小说之间,隔着漫长的10年。
  在这10年里,因为不在状态,余华先后废弃了3部长篇小说的初稿。
  最后,余华发现问题出在小说的叙述上。因此,他干脆放弃了原来写的小说,另起炉灶,开始写第四部小说,也就是《兄弟》。
  和《活着》一样,《兄弟》也是妙手偶得之。有一次,余华从电视上看到一条简短的新闻,有一个人站在高楼上,企图自杀。有人打电话报警,警察赶来准备挽救,楼下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个画面一直在余华的脑海里翻腾,最后,余华打算从这个画面出发,写一部关于兄弟俩成长故事的长篇小说。
  《兄弟》讲述了江南小镇两兄弟李光头和宋钢从童年到老年的经历,从“文革”前的1960年一直写到2005年11月止。有趣的是,小说的时间跨度刚好是余华出生、成长到今天的过程。
  在35岁以前,余华一直在书写过去的岁月和记忆,很少直面当下的现实生活。在10年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余华说自己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不写1990年代之后的生活,是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社会的巨大变化。而在《兄弟》里,他开始进入当代生活,用大量的细节呈现了1960年到2005年11月中国社会的变化和中国人生活的变化。
  
  敢把握现实了
  记者:在你以前的小说里,很少有鲜明的时代背景,也很少写到当代生活,而《兄弟》这一次却从“文革”时期开始写到现在,有着极强的时代特征。
  余华:我以前往往有意淡化时代背景,那是因为我觉得时代对我作品里的人物命运影响不大。《兄弟》是我第一次在小说里面对“文革”,我是在“文革”年代出生长大的,虽然没有成年,但是这段历史在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迹,一直不能忘怀。
  像“文化大革命”这样一个人类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过去、现在、将来都会有人写。如果我来写,怎样能保证与众不同呢?过去我一直没有找到进入这段历史的最佳角度。
  为什么我们这些作家都爱写以前的时代呢,因为时代越远越容易找到传奇性,可以在小说里天马行空地对历史进行虚构和想象。而当今时代,现实世界的变化已经令人目不暇接了;而且还出现了网络虚拟的世界。所以,写现实生活的作家有很多,可是在他们的作品里看不到真实的生活,你总是觉得虚假、不可信。
  当《兄弟》写到下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把握当下的现实生活了,我可以对中国的现实发言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质的飞跃。我发现今天的中国让每个人的命运充满了不确定性,现实和传奇神奇地合二为一,只要你写下了真实的现在,也就写下了持久的传奇。
  记者:你怎么看这两个时代的变化呢?
  余华:像我这个年纪的人,经历了“文革”和“改革开放”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经历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巨大的变化,这些记忆成为了我们人生的重要部分,我们的命运、经历都与时代的变化相关。
  这是一个天翻地覆的过程。“文革”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的时代,是过去时的,相当于欧洲的中世纪;改革开放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是现在时的,更甚于今天的欧洲。
  在这个历史过程里,国家、社会和人都发生了巨变,这样的变化,在西方要经过400年发生,在中国只用了短短40年。人类文明史上的两个极端,都被我们所经历了。
  当我把两个时代通过一代人的命运变化写出来时,它们的价值和意义就全部都显现出来了。对于李光头、宋钢这样一代人来说,童年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
  所以我觉得,对小说家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代,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写出和这个时代相称的作品来。
  记者:你能确定你写的就是“文革”里真实发生的事情吗?比如小说里最感动人的宋凡平和李兰的爱情,对有过“文革”经历的读者来说,他们的形象就不够真实。
  余华:当然有这样的事情。去年我在澳大利亚遇到一个中国人,她爸爸是一个大学教授,她妈妈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在“文革”中,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家庭,这位母亲就采取了一种很特别的方式:谁要是批斗她丈夫,她甚至敢到他们家门口去贴大字报,说这些人其实是地主反动派。结果那些工宣队、红卫兵,谁都怕她,也就放过了她的丈夫。“文革”结束以后,她爸爸常说,“文革”太可怕了,要是没有你妈妈,我早就死了几回了。
  “文革”时期,因为人的出身、成分等很多问题,有很多家庭破碎、解体,也有很多家庭反而更团结,相依为命。在灾难和不幸来临的时候,那些坚持活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庭。那个时期,很多家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空前地好,彼此之间更加忠诚,感情更加融洽,他们知道不能出现一点闪失,否则这个家庭就会毁灭。
  宋凡平和李兰分别来自两个破碎的家庭,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组成一个家庭,他们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活。
  这两个人是我写得非常满意的人物。疫病、磨难在伟大的人性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文革”把人的丑陋和邪恶释放了出来,但是就在同时,人的善与美也被激发了出来。往往在最黑暗的深处,你会看见人性的美最耀眼地闪亮着。
  记者:《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用的是减法,在《兄弟》里用的是加法,你在关键时刻把细节放大,比如宋凡平为了接生病的李兰回家,被十几个人围殴,被打、被捅、被踹死,连自己的儿子都辨认不出来;李兰没有钱只能为宋凡平买最短最便宜的棺材,打断小腿才能放进去……你花了6万字来写这个过程,非常地煽情,不像以前那么节制了,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写法?
  余华:这与我写了几年的随笔有关系。给《读书》写专栏的时候,我重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狄更斯等人的作品,他们的作品都是直来直去,遇到什么写什么,正面展开,非常有力量。当叙述的每个细节都写得很充分时,阅读的快感会更强烈更刺激。以前在小说里写“文革”,我只是当背景,这次是作为中心、正面来写,比如批斗、武斗、游行等场面。
  这六七万字在小说里起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铺垫作用,《兄弟》和《许三观卖血记》的不同是因为我是用大量的细节去推动故事往前走,而不像《许三观卖血记》那样常常靠人物的对话完成故事推进,这个情节,如果按照“许三观”的写法,也就是5000字写完。但我现在用很密集的写法,把人物的情感、人的内心、人跟外部环境的关系表达得非常充分。
  宋凡平死了,李兰不在外人面前哭,也不许两个孩子在外人面前哭,自己拉着板车到了城外无人的地方,对李光头和宋纲说,哭吧。他们才无所顾忌地哭出声。这是一种压抑的情感,我一直让它压着,在这个时候,才让它爆发出来。写到这个时候,我眼泪哗哗直流。
  在《兄弟》里这样让我满意的描写,还有很多。所以我觉得《兄弟》让我重新发现自己的才能,光是上半部,就比《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要好。
  对很多作家都呈现过的这段历史,作家怎么表现、表达自己的思考和态度,找到独到的方式,把握时代的脉络,反映这个时代里人的处境和精神状态,这是需要智慧的。
  
  《兄弟》不是写给外国人看的
  记者:有人认为,《兄弟》是写给外国人看的一本小说。比如小说一开始就写到性,李光头在厕所偷窥林红的屁股,八岁的孩子性早熟;另外一个是你写“文革”了,而且写得非常残酷,这样的小说在西方一直比较受欢迎。你怎么看待这样的意见?
  余华:我不认同这样的看法。这部小说是正面去写两个时代,所以小说的开头就特别重要。比如上部主要是写“文革”那个时期,我其实也可以写游行、喊口号或者武斗和批判会的场面,但这样写没有意思。所以开头我就写一个少年偷窥,再重新回到他的出生和他父亲的死,都是因为性,读者一读就知道进入了一个禁欲和反人性的时代。下部小说一开始,前两章就是性泛滥的描写,让人一看就知道进入了我们今天这样一个纵欲的性泛滥的时代。
  从美国和欧洲的情况来看,大概从三五年前,美国、欧洲的出版社已经不再出“文革”的书了。在5年前,中国流落到海外的作家中,有两拨人是能找到出版社的,其中一拨就是写“文革”的。为什么现在美国和欧洲的出版商都不再出那些书了呢?因为太泛滥了,读者已经不喜欢了。
  以我对西方读者的了解,《兄弟》很多的情节都是欧洲或美国的读者所不能接受的。你看美国畅销书的排行榜,基本都是那种温吞水式的作品。美国人写的恐怖小说,用刀砍人最多砍三刀,第四刀下去读者就受不了了。美国其实是非常保守的一个国家,任何写得激烈一点的东西,他们都受不了。
  根据我以前的书在国外的出版经验,我觉得这本书不会像我以前的书那么受欢迎。我在1980年代写的作品,用的是那种带有欧化的语言,特别容易翻译。到了《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翻译起来非常困难。《兄弟》出版以后,我给国外的翻译寄书,他们回信说小说写得非常好,但是翻译起来太难了。如果不了解中国当时的特定环境的话,有很多段落是无法翻译的。
  记者:宋凡平这个形象太完美了,虽然他自己满身伤痕,仍然带给孩子们温暖的爱。
  余华:确实有人说我把宋凡平写得太美好,在那个时期,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其实我在童年的时候,见过这样的人。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同学和他的父亲高高兴兴在一起,手拉着手,笑嘻嘻地说话。可是第二天早晨,我这个同学到学校的时候,一直在哭。原来他父亲在那天晚上投井自杀了。虽然他的精神和意志已经崩溃了,他已经准备好去死,但是在孩子面前,他没有丝毫的流露,还给孩子买了奶糖吃。这样的记忆让我很久都不能忘怀。
  宋凡平这样的人代表了中国传统家庭中的典型父亲的形象,在几十年前,他们没有办法在外面实现个人价值,工作就是养家糊口,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经营好一个家庭,要比工作重要得多。
  记者:在书里,你写的那些悲剧场面令人惊心,比如孙伟因为留长发被红卫兵剪掉,在反抗中他颈部动脉血管被剪断死亡;母亲疯掉;父亲因为被毒打把两寸长的铁钉敲进自己的头顶而自杀。它有原型吗?确实发生过吗?
  余华:比这更加残酷的事情我都见过。在“文革”中,我亲眼见到过一个人被打成重伤,又在我们镇的五层楼被抛下来,活活摔死了。孙伟父亲用铁钉自杀,是我在一本“文革”回忆录里读到的细节。
  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是很常见的。“文革”中发生的许多残忍的故事比我写的要残忍得多。当时在上海、武汉,那都是动用了枪支弹药和大炮的。
  有人说李光头偷窥被游街,为什么要游那么长的时间?在“文革”中我亲眼所见,一个农民到我们镇上偷窥,被人游街,比李光头游街的时间要长得多了,天黑了还绑在电线杆上。
  昨天我还和一个朋友说,过50年以后,你把今天的真实事件告诉人们,他们肯定认为这是极其荒诞的。
  记者:现在出版的《兄弟》只是上部,下部写的是什么故事?
  余华:下半部故事背景发生在改革开放的十几年里。在上部里,李光头和宋钢他们的命运被时代所安排,他们没有能力去反抗这个时代。但是到了1980年代,他们可以与时代搏斗,自己安排自己的命运了。
  “文革”中,李光头的母亲临死前最放心不下就是李光头,这个人到了新时代反而能如鱼得水,宋钢那样的老实人却未必。上部中出现的其他人物,在下部中也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
  《兄弟》这部小说为什么对我意义重大?因为我能够对现实发言了,正面去写这个变化中的时代。我现在正在改下部,我觉得下部比上部写得还要好。可以说,我可以准确地反映时代的面貌和变化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我的写作能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记者:你为什么这么自信?怎么确定自己写得不是好而是更坏呢?
  余华:这种自信来自多年的写作经验和感觉。
  通过《兄弟》,我重新找回了写小说的能力,而且在技巧上、方法上有了质的提高,越写越有灵感。就在写《兄弟》的过程里,我又冒出了几个小说的想法,所以,我觉得自己在创作上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我把《兄弟》改完以后,在下一部长篇小说里,我将写到这一百年中国人的生活,以江南小镇一个家庭四代人的人生经历切入,正面描写、逼近我们这个时代。
  
  好故事越来越重要了
  记者:这些年来,影像(电影、电视剧)对小说的影响越来越大了,人们读书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这会对你的创作产生影响吗?
  余华:不仅是对我有影响,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有影响。崔永元曾经跟我说,他在大学的时候,读文学杂志上的作品,一上来两页都是风景描写,他都读得津津有味;而现在一部小说,开头两段不吸引他的话,就会马上放下。他代表的是现在我们大家普遍拥有的阅读观念。
  记者:从《兄弟》可以看出,你越来越重视人物和故事的塑造了,你越来越在意读者的阅读快感了,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
  余华:能写出好故事,是我现在的追求。20世纪的文学就认为19世纪的文学不真实,所谓的不真实就是它太故事化,太情节化。然后20世纪小说就开始分崩离析,各走各的路。小说的形式多样化了,有平铺直叙的,有日记体的直白,还有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走极端的。现在无论是中国作家还是外国作家,大家对小说的认识,态度基本还是一致的,还是要回到故事上。其实我本身也不是很能够完整地写一个大故事的人。目前我还没有那样做过,但以后可能会去做,只是把它的细部写得很充分,写得至少要吸引我自己吧,要是连我自己也不吸引的话,就肯定写不下去。
  当一个作家没有力量的时候,他会寻求形式与技巧;当一个作家有力量了,他是顾不上这些的。使用各种语言方式,把一个小说写得花哨是件太容易的事。让小说紧紧抓住人,打动人,同时不至于流入浅薄,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写了20多年小说了,我太知道了。
  记者:作为一个先锋派作家,你突然回归传统,你那些最早的读者反而会不习惯。
  余华:这很正常,或许过几年后情况又会改变。
  当年我在写《活着》的时候,在文学界内部受到多少批评,外面的读者可能不知道,但文学界内部的人都是知道的,他们并不认为我写《活着》有多不好,但他们就认为我不应该写《活着》。他们的观念是,作家写什么不是由作家来决定的,而是由读者来决定的。
  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很难做到,我肯定是按照我的方式来写我的作品。
  记者:对自己越来越苛刻是因为你要“写一部伟大小说”的缘故吗?
  余华:写出一部伟大的作品来,我相信每个作家都有这样的梦想。当你心里满怀着去写一部伟大作品的念头,你就不会随随便便去写小说,你会很认真对待你写的每一部小说。至于它出版以后是不是伟大的作品,别人怎么评价它,对作家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是一个畅销书作家吗?”
  记者:10年前,你的书首印是1万册,现在《兄弟》是开机20万,还要再印15万。成为一个畅销书作家,好还是不好呢?
  余华:我的书其实不畅销啊。在纯文学领域,我的书卖得当然算是不错的,但是在整个文学图书市场其实不算什么。我从媒体上看到,像郭敬明的书一上来就100万啊。还有现在那些悬疑小说,也是一上来就三四十万的。
  我在美国的时候,哈金告诉我,菲利普·罗斯的《反美阴谋》在美国一年里就卖了200多万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故事》一个月就卖了30万册。在美国,你写一部悬疑小说的畅销可能性和写一部严肃文学的畅销可能性是一样的。
  不像现在我们中国……我了解到的情况是,现在是编书的比写书的多;原创的书越来越少了。
  记者:《兄弟》只出版了上半部,你花一个月的时间配合出版社宣传,到处搞演讲、签名售书,已经有人在说你和娱乐明星一样,越来越喜欢搞商业炒作了。
  余华:这是必须的,我10年没出长篇了。在前面的五六年里,我几乎是谢绝采访,理由是我没有新作品出来;但是我也表示,我有了新作品一定会接受媒体采访。既然接受了采访,你只能所有的采访都接受,否则就有批评说你太功利。这与我现在不愿去大学演讲是一个道理。要么一家也不去,要么就全部照顾到。
  配合出版社搞演讲、签名售书,其实这是很正常的行为。这几年,我在国外学到了作为一个作家的敬业,君特·格拉斯出《我的世纪》时已经80多岁了,还在德国各地开朗诵会,其实他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
  这给我一个比较大的触动。是什么呢?中国作家应该改过了,他不能去了国外以后,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回到中国以后就哪儿都不去、摆架子。所以我就充分地配合上海文艺出版社,只要我时间安排得开,我肯定是尽量地配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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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8
2008-05-07 17:32:52
        以前看过这本书,感觉和刚刚看完的冯骥才《一百个人的十年》一样沉重。这是一段畸形的历史,灾难的时代。一代人经受的惨痛教训是下一代人的精神财富,我们不应该忘记。否则辜负了那一代人的苦难,则是我们民族的悲哀。
                                                              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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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9
小绿新醅 2008-10-13 10:36:08

看的人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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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10
宋玉小辉哥 2008-11-20 15:55:00
有些色情的一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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