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戏说”
        佛祖跟弟子说：一滴水，只有放到大海里才不会干涸。诚哉，斯言！释迦牟尼是圣人，圣人的话当然是至理。其中所含哲理多多：诸如个体离不开整体，个人离不开环境，人离不开社会，艺术离不开生活，孩子离不开大人，宠物离不开主人……等等等等，如此推演下去倒有点“戏说”的味道了。
        历史书上说，劳动创造了人，生活产生了艺术。艺术是一滴水，而生活就是大海。十年文革期间，最讲究体验生活，艺术家们都到工厂农村部队摸爬滚打，回来就搞创作。那时有个要求，叫“高于生活”，于是就写“高、大、全”，正面人物都是英俊孔武、智勇双全；反面人物都是獐头鼠目、愚蠢之极。英雄们全无七情六欲，俨然不食人间烟火。“造神运动”就开始了。-这是政治干预的害处。
 改革开放了，政治干预少了，“殖民文化”来了。一时间闽南、广东话成了时髦语，从歌星到主持人，从靓哥到美眉，扁着嗓子嗲声嗲气，“台腔粤语滥荧屏”。一部分人操着半生不熟的英文，文章中土洋夹杂，时不时就冒出个把洋文单词来。村子里出了饮料，柠檬香精甜味素，加上99℅以上的自来水，取名叫个“味美斯”。城里出了个住宅小区，叫“阿尔卡巴尼亚”，鬼知道什么含义。卖冰棍的老太太也直着嗓子喊：冰棍！出口转内销的！
       当代人比现代人聪明，现代人比近代人聪明，今人全比古人聪明——这是进化给人们带来的喜悦。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类的苦行，今人是不费那劲的。电脑上东拚西凑就是一篇文章，高兴了还可以成一本书。名人们出书去赚钱，非名人们出书自己掏腰包，为了成为名人，或者什么也不为，就要这感觉。写历史题材不懂历史，又不愿去翻弄那浩如烟海的史籍，还忒想写，怎么办？戏说呗！——我靠，今人真聪明到姥姥家去了。搞书法，又不肯“退笔成塚”使“池水尽黑”，下那笨功夫，就胡写吧，诡谲怪诞，东涂西抹，再夹杂一些连古人都不一定认得的“古字”。搞绘画就把人画成蚱蜢，房子画得东倒西歪，树木就成了白菜叶子，干子粗粗，叶子少少，且七扭八歪，煞是滑稽。听说京城里就有一帮人搞了一本中国画刊，画上不题诗，不题字，即便题也不写中国字。主张中国画必须从传统“文人画”的桎梏中冲出去。其实，对于传统文化，这些人压根儿也没进去过，又何谈“冲出来”呢。
        说到题诗，就又想起了近年的诗词热。搞旧体诗词创作，文化水准不高，古文化更谈不上。格律韵脚太复杂，太难学，学也学不会，咋办？对图解政治又很热衷很激进，不提出以摆脱格律为主张的“改革新举措”来才怪呢。
       不过，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比如始皇陵的兵马俑、法门寺的佛宝、纳西族的古乐、钱钟书的文章，张大千的画，聂绀弩的诗词……“戏说”的东西也不过像感冒，流行一阵就过去了，过去一阵又来了，大抵如此。
        只要人少了“实事求是之意”，就有了“哗众取宠之心”，加之以名利的驱动和现代人的浮躁，就什么都可以“戏说”一番的了。不信？打开电视，操着时髦腔口的乾隆帝不就随着小燕子到了“石家庄”了么？而正在微服私访狠抓落实的康熙呢，身边不光带了偏房宜妃、宫女小桃红、太监三德子，还有个和尚法印呢。难道说过“小水滴与大海”之类至理名言的佛祖就不在被戏说者之列么？
 
                                                    2004年8月1日于梦蝶轩中